北风凛冽,卷着碎雪从街头刮过,仿佛一把看不见的刀,割得脸颊生疼。路灯昏黄,打在斑驳的墙上,也映出我骑着电动车的身影,影影绰绰,像积雪下的坟茔。这是一座忙碌却沉默的城市,我是其中一个无名的搬运者。
这样的时候,我往往想起年少时的雪天。那时候的雪是清白的,甚至让人觉得美好。可惜那时的我只懂得享受雪,却不曾懂得那雪下埋藏的许多事物。
那时我还在上学。放学后的傍晚,雪刚落,路灯下闪烁着微弱的金黄。我和女同桌沿着放学的路,一路走回家。她的书包轻轻碰到我的肩膀,那种触感让我心里起了些涟漪,但又说不清是什么。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,她伸手挡了挡,笑着看向我说:“今天去你家玩吧,接着过那关。”
那关是《超级马里奥》里的某个城堡,狭长的走廊,隐藏的道具,蹦跳的蘑菇。我对游戏的执着几乎是少年生活里唯一的坚定,而她的兴趣似乎只是陪我。她喜欢坐在地毯上,侧着头看屏幕,偶尔用手指点点画面问:“这个砖块下面会不会有道具?”我不确定答案,但总会试试。有时是蘑菇,有时什么也没有。我继续闯关,她在旁边专注地看着,有时也会试着玩一下,可惜往往很快就死掉,我们就笑,笑声在那暖屋子里四处碰壁。
窗外雪还在下,玻璃上一层薄霜模糊了视线,只能依稀看到街边的路灯影影绰绰。我问她冷不冷,她摇摇头,却伸出手放在火炉旁烤了烤。那一瞬间,我甚至有些恍惚,觉得雪天竟是温暖的。
我们不太多说话,电视机发出的声音就够填满整个房间了。游戏结束的时候,她总会把手撑在下巴上,说一句:“明天继续?”然后拎起书包离开。她的影子总在楼道尽头消失,而楼下的积雪被踩成薄薄的冰壳,反射着昏黄的灯光。那时我总觉得,明天再见是件理所当然的事。
后来她转学了,只留下一些零碎的记忆,还有那天雪地上的脚印。那脚印不久便被更多的雪覆盖了,如同人们的旧事,被时间覆盖了,逐渐模糊,渐渐消失。
我如今已经成了牛马,每天在这座城市中穿行,楼道里的灯光忽明忽暗,脚步声回荡在狭窄的过道里,仿佛四处都有未见的身影。雪夜里,我骑着电动车,经过一条条街道。偶尔也与人交谈,嘴里冒出的热气也不过是瞬间消散。
这样的日子已过了几年,似乎每一天都相似。街边的小店铺门前挂着同样的霓虹灯,广告牌上的字换了一茬又一茬,可城市的气味却丝毫未变。一次回家时,我无意间瞥见一家小便利店里,一对孩子正围在电视机前玩游戏,屏幕上的像素风画面让我瞬间愣住,恍惚间回到了那个雪夜。
我试着回忆她的名字,可这几年,许多记忆都开始模糊。就像歌词里唱的:“离别,像天亮不知不觉,无言,比谎话更像再见。”那段友谊和许多游戏画面一样,早已定格在某个过去的冬天。就连那台游戏机,也不知是否还在角落里沉睡,抑或已随人事变迁消失不见。
我常想起从前那些在雪地里的笑声,但转念一想,那不过是幻影。那些隐藏砖块下的蘑菇是否真的存在,已经无从考证;她那日的笑容是否还记得我,也无人可问。我只知道,如今我脚下的雪依旧会被风吹起,而轮子辗过之后,会留下一道深痕,直到新一场雪再将它掩盖。
如今,电动车的颠簸将我拉回现实。驶过一片白雪覆盖的空地,我忽然想起那首歌——“我期待的不是雪,而是有你的冬天。”那样的冬天曾经有过,而如今,脚下的路似乎在不断延伸,消失的不是风景,而是某种纯粹的温暖。
夜深了,雪依旧落个不停。路灯下,我骑着电动车,心里忽然明白,那些雪夜的记忆,已不只是记忆,而是埋在雪下的一段逝去的时光,像墓碑上一抹模糊的字迹,写着“过去”的名字。
风仍在刮,像一个看不见的手,将那些旧事从心里一点点挖出来,又重新埋入雪中。我裹紧外套,低头向前,电动车的车轮碾过雪地,发出低沉的咯吱声,仿佛在说:“雪下的路,依然长得很。”
只是不知道,未来的路,会不会在雪中,也埋藏着新的脚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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