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十一月的一个潮湿周五。雨细得像银针,把天和地慢慢缝合。 我坐在起居室那张磨损的布沙发上,面前是一台旧笔记本电脑。风扇转动的声音很响,像老人沉重的喘息。 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,微波炉的“叮”声在空房间里格外突兀。捧着热杯子时,我想起了她——就叫她 Z 吧。
她的手总是暖和的,指尖常带着一点好闻的护手霜味,像刚出炉的烘焙点心,那是种让人松弛下来的安心。 那是我们刚住在一起时的日子。周末哪怕外面天光大亮,我们也会拉紧窗帘,窝在沙发前的地毯上,裹着同一条毯子看那种十多季长的情景喜剧。 她说这是“虚度光阴的艺术”:不用动脑,不用在意剧情,只有罐头笑声和我们剥橘子的声音。她总是把橘络剥得很干净,然后分一半给我,说:“甜的归你,酸的归生活。”
那是我们决定分开前的最后那个下午。虽然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,堆在门口,但我们谁都不想提“走”字。 我们像往常一样,甚至比往常更默契地挤在沙发上,点了一桌子她最爱吃的菜,打开了第十季的某一集。 她说:“不管以后怎么样,先把这顿饭吃好,把这集看完。不许哭丧着脸。”
那一两个小时,我们真的忘记了门口的行李箱。 我们抢着吃盒子里的最后一块糖醋排骨,对着屏幕里笨拙的剧情笑得前仰后合。她把头靠在我肩膀上,指着屏幕说:“你看这个动作,太傻了,倒回去再看一遍。” 我听话地倒回去。她笑得身子都在抖,发丝蹭得我脖子痒痒的。那是种极度的、松弛的甜蜜,仿佛我们还能这样过一辈子。
直到屏幕上的时间走到 35 分 10 秒。 楼下突然传来了一声长长的汽车喇叭声,那是网约车到达的提示音。她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伸出手,按下了空格键。 画面定格。屏幕上,那个演员正张大嘴巴做着夸张的鬼脸。 她站起身,理了理衣服,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头,声音很轻但很清晰:“车来了。就看到这儿吧。”
那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。 没有歇斯底里的争吵,也没有痛哭流涕的拥抱。她拉起门口的箱子,门“咔哒”一声关上,把屋里的热气和笑声都关在了昨天。 她离开了。只是因为人生轨迹不再重合。理由很充分,成年人都懂,但正因为太清醒,所以更无力。
这台电脑后来换了下来,但我一直没舍得清空硬盘。直到今天下午,雨还在下。 插上电源,开机。鼠标双击,那些视频都还在。我拖到进度条35分10秒。 屏幕上,那个演员依然保持着那个夸张的鬼脸,像是一个永恒的嘲讽。 那一刻的糖醋排骨还是酸甜的,她靠在我肩膀上的温度似乎还在。 只要我按下空格键,节目就会继续,欢笑声会再次填满房间。 但我不能。
我盯着那个暂停符号,光标在“播放”上微微颤动。 按下播放,就是承认那个和我一起笑的人已经彻底不在了。承认剩下的几集我必须一个人看完。 如果我不按,它就永远停留在她还在屋里的那一秒。
我伸手,合上了笔记本电脑。 屏幕黑了。只剩窗外的雨声。 那顿饭永远没吃完,那个笑话永远没讲完,那场告别也永远没有结束。
也许,最难过的不是“不辞而别”,而是“如期而别”。 我们按下了暂停键,以为只是停顿一下,实际上,那就是全剧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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