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人间异记——之二 》
昔年我寓居南市,邻壁有老画师,年逾不惑,家徒四壁,惟以粉笔自娱。每夜对孤灯作画,灯火忽明忽暗,如有生气。
一夕微雨,我闻窗纸轻颤,似有物触之。启灯视之,乃见一小蛾,白翅点尘,伏于灯罩之侧。老画师笑曰:“此客常来,夜夜绕我灯,久矣。”
言罢,取笔蘸墨,缓缓描其影于纸上。灯光摇曳,墨迹未干,蛾忽振翅而坠,轻烟一缕,从灯心蜷起。
我问:“先生惜之乎?”
画师叹曰:“不惜。惟叹其求光太急,而不知光本伤身。”
自此以后,画师愈觉沉默。每日清晨,只扫去几缕焦翅于案。人道他疯,因其每画完一蛾,便对纸中影叩首。
又过半载,画师病笃。弥留之际,忽见灯下空影自起,似无形之蛾,翩翩而来。
他微笑曰:“今番该我了。”
次晨人入屋,只见桌上遗纸未干,上绘一人形,一灯,一蛾。蛾飞入灯,人立成灰。
——
有人传言,那屋夜里仍有微光,不见灯,不见人,惟见墙上影影绰绰,如羽扇轻掠。
后来我想,这世上求光之人,不止蛾,也不止画师。
他们奔赴的,不是光,
而是那一瞬的明。
附录·灯蛾记后语
人事如蛾,皆有一灯相诱。或名之曰“功名”,或曰“责任”,或曰“家庭”。蛾焚之痛,不在死,而在不得停。
昔人云:“知止者得全。”然世间几人能止?
我夜读此稿,掩卷自笑。窗外路灯忽灭,余光一息而尽,心中忽生惶然。——
或许,我们每个人的影子,都是那未焚尽的一只蛾。
我常疑,人世之妖,不生山泽,而生人心。
古人好记狐、记鬼,以慰愁思。今人无狐无鬼,愁思却愈多。于是我亦拾此旧法,以妖为镜,照人世之疲。
世道日新,人心却旧。旧在何处?旧在那劳碌的惶惶——日日为米为职,为家为梦;
求安者不得安,求明者被焚,求醒者反成囚。
此三态,世人皆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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